柳寧自顧自地埋怨著，張淩在一旁認真地聽著，只是他卻只字未曾明白。待柳寧發洩過後好受了，便是站了起來，此刻日頭已經隱到山下，天上已經隱約可見半月弧，她摸了摸鼻子道：“太陽下山了，我們回去罷。”

張淩點了點頭，可是對那夕陽卻還依依不舍：“柳寧，你說太陽為什麽要下山？”

柳寧回答：“因為他也要回家吃飯了。”

“這樣啊，他家裏是不是還有個老婆婆在等他？”

柳寧點頭應了一聲，張淩突然偷笑著悄聲說了起來：“柳寧，我剛才其實是誆他的，你不用這麽難過。”

“什麽誆他？”

張淩四下瞧了沒人才湊到柳寧的耳邊說：“我記得的，是落霞與孤鶩齊飛，秋水共長天一色。”

說完，便是如同做了賊一般，低著頭連忙縮回了腦袋，眼尖瞅著柳寧唯恐柳寧罵他。柳寧瞧著他這樣子，柳眉一彎竟是笑了起來，拉過他的手便是往家去。

他這傻小子竟是以為她難過是因為他沒記住那句詞呢。

一路上兩人未再言語，自是下了山回家吃晚飯，只是飯時，張淩的心情格外地好，柳寧卻似乎多了一樁心事。

“明日回門，可是要規矩著點，老張家就他阿爹一人，你莫不能不懂規矩，因著他傻，就不給老人家好臉色看了？”

雖然知曉柳寧明事理，可是秦月娘還是忍不住多舌地囑咐了一句。

柳寧吃著菜點頭：“阿娘，你就放心好了，這一點我懂。”

入夜時分，秋夜漸涼，張淩正在屋裏沐浴，桂花卻是挺著身子來到了柳寧廳裏，正好見著柳寧搬了一張小凳坐在廳口想著心事，便掩面打趣她：

“做了人婦倒也多愁善感起來，方才在飯時，就見著你心不在焉，難不成是因為明日要見公公而緊張的？”

柳寧被這一驚，連忙攙著桂花進了廳裏坐著：“你如今身子越發重了，夜裏又涼，你不好好歇著來我屋裏作甚，也不怕我阿哥得了空偷跑出去吃葷？”

桂花心想著自己還沒說她來著，倒是先被她念了一通，臉一橫道：“怪道你牙尖嘴利，這下我打趣你不成，反倒先讓你打趣我來了。那我自走罷，阿娘再讓我來，我也不走這遭了。”

說著，桂花假勢就要離開，柳寧連忙拉住叫喚：“哎喲我的好嫂子，別走來走去地硌磣著我侄兒，有話且說罷，我不打趣你，你也別打趣我可才好，若現在不說，等那廝出來，定是不讓我們好好說話。”

桂花這才笑著坐了下來，坐穩之後就立刻神色一變，拉著柳寧的手輕聲問：“張淩可是怎麽著你，讓你不爽快了？”

聽到此問，柳寧沒來由地一楞道：“不曾有的事情，嫂子何故如此說？”

桂花使著眼色說：“方才飯時就見你憂心忡忡，這在往常是不曾有的事情，阿娘擔心，又恐隔著輩兒你不肯說，才拜我過來與她走這一遭的。”

柳寧沒甚心思，無非就是想著該如何懲戒那色膽包天的李茍，只是不料竟是這般明顯，讓秦月娘和桂花都看了去，還想成了是張淩的原故。

柳寧沒打算瞞著桂花，便是將今天在看日落時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桂花，卻道：“此事說與嫂子聽，卻萬不要告訴阿娘她們了，還請替我編個幌子告訴阿娘聽罷。”

桂花沒料到竟有這一出，驚楞過後便是氣惱了：“這個沒臉沒皮的騷貨東西，管他肏豬肏羊卻來欺侮你？此事怎能不讓阿娘知曉，你一個女孩兒，張淩又不知事兒，若是吃了虧可如何是好？他已經將我們柳家整成了這般，如今卻還要欺上門來，還真當地以為柳家沒人？”

桂花也是極其厭惡李家，尤其是這李茍，若不是他，桂花如今便是地主家的奶奶，她和柳慶的婚事也不至於耽擱了那麽多年。

“嫂子，此事我自有主張，告訴與你只是因為你我親近，阿哥素來沖動，和狗子也早反目成仇，你可千萬別告訴給阿哥，以免他一沖動犯了事，追悔不已。”

桂花也是深知此點，可卻也擔心柳寧：“這種事其實避著也就罷了，如今你又為何答應他來尋你，豈不是落人口實，被有心人聽了去，還以為你和他之間自是有情，豈不是傳出去你養賊漢的新聞？”

柳寧卻不擔心道：“此事無旁人知曉，你大可安心，你知我性子，萬不會讓自己吃了虧去。”

桂花臻首微點，知道自己勸不動柳寧便是嘆道：“正是因為我知曉，方才擔心。若是換做別人避地遠遠的那才叫好，可就你不同，他倘若真有輕薄你之意，你必不會叫他好過，到時出點事情，你可讓我們怎麽辦？即便是叫這下賤東西賠命我們也不稀罕，他的十條命都不如你的一條命。”

聽到桂花的擔心，柳寧咬了咬牙狠色道：“呸呸呸，說的這是哪門子胡話？他若真敢起這混賬心思，我便叫他好好嘗一嘗這一苦頭，新仇舊賬的一並算了才好，即便是去閻王那裏，也絕對不冤死了他。”

桂花一聽瞬間慌了，連忙捂住柳寧的嘴：“這話豈也說得的，若是他真出了事，被有心人聽到這話，縱不是你便也是你了。”

見狀，柳寧也不再說話，只是不曾想到一向溫和的桂花竟是突然低頭在她身邊耳語：“這沒人倫的混帳東西，也確實該教訓一番，縱使你利害，可千萬別牽累了自己進去。”

“嫂子放心，我也不會叫這人平白臟了我手，生死由天，只需教訓一頓，若他悔悟了也是他的福氣，若是他還不自知，我便再不管他，由他生死。”

桂花這才安心，此時聽到屋裏有了動靜，便起身離開了。

翌日，柳寧起了個早準備了一袋米和家裏種的蔬菜土豆，將之擱在了馬上之後去叫張淩，卻發現他竟然還睡得香甜，想著天色還早就讓他再睡一會兒，誰想過了半個時辰也不見他起來，眼見著日上三竿張老爹要等急了，柳寧這才無奈地將張淩給推醒了。

“今日個怎麽還不起？”

張淩揉了揉眼，打了個滾兒往床裏頭挪了挪，喉嚨裏發生嚶嚶的聲音表示著他的不滿。

他素來愛睡懶覺，因著前兩日認生醒的早，今次著實是累了，自是再醒不過來。

“再不起，我就走了。”

張淩知道柳寧這幾天不去城裏，即便走了也在家裏，因而才不擔心柳寧的嚇唬，嘟噥著說：“讓我再睡會兒，你走吧。”

沒料到張淩一反常態地竟是不眷戀她了，柳寧橫著眉毛便道：“既是如此，我自己去找張老爹了，往後你也不再有機會見著阿爹了，到那時莫要哭鼻子。”

說完，柳寧便是從床上站了起來欲要離開，只不過眼角卻是偷瞄著身後，果不出所料，她才剛站起來，衣角就被張淩給拉住了。

他迷迷糊糊地張口問：“我要見阿爹。”

“那就快起來。”

張淩這才不情不願地起了來穿衣，洗漱之後咬著一個麥餅便是隨柳寧一道往梅子山出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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